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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女儿吹发,是我最舒心的时候,比读名篇、比休年假、比品美食还要惬意,乃至有些欣欣然。
说不清是属于怎样的一种感觉,复杂又欢快。女儿一天天长大,秀发越发黑亮,犹如瀑布,想到这里,内心是欢快的。同时,也会感觉自己一天天衰老,跟她的母亲一样,头上不知不觉增加了银丝,情不自禁地老了,欲罢不能地老了。
想一想自己跟女儿一般大的时候,我们还是在乡村里过活,一脚踩着农田,一脚踏着校园,在渴念飞出农村的心境里苦读乐学。我们当年洗头发是很古朴的,要么用皂角树的荚,打碎了浸泡在井水里,用香皂就算是很奢侈了。冬天是很少洗发的,但在过年前还是要剪一剪、理一理的,那时没有电吹风,只能用毛巾进行物理吸干,头发也没有多少款型,看着清爽就好。父母只顾着在土里刨食,是没有心思和精力顾及我们头发的样子的,他们只要给我们几角钱,我们自己会结伴跳跃着往剃头张家里跑。
而今,我们终于长大、成家、育女,我的女儿有了跟我不同的经历,远离了土地农村,随着我们辗转在小村、古镇和县城,她的秀发有款有型,可以在不同的理发师手下设计自己可心的模样。只有在不愿走出家门,只想着洗发的冬日里,才会在书房里的椅子上安心地让我帮她吹发。
女儿的个子越来越秀拔了。起先是她的母亲帮她洗发,后来是自己学会了洗发,但吹发的光荣任务还是留给我。其实,我是个只管吹发的机器人,仅仅负责吹干发丝里的水分,至于扎辫子、收拾刘海啥的都不需要我的。
吹发是个简单活。我的手一向笨拙。梳子的利齿常常嵌进她的发根,扯得她大喊“哎呀”,我连忙住手,但还是会唤来她的母亲,几次责怪之后,我的吹发技艺才渐渐高明起来。
电吹风的风是可控的,可以调节成呼呼呼的暖风,也可以是凉丝丝的冷风,不管是暖风还是凉风,出风口都不能靠得太近,也不能太远,右手的梳子把握得也要合适,还要讲究两手的配合。女儿对我的吹发手艺也越来越满意了。
“爸爸,我上大学了,你还帮我吹发吗?”我笑笑,当是女儿对我的表扬。
为女儿吹发,总体感觉是幸福的,从不会觉得在浪费时间。
一个呱呱坠地的生命在我们的陪伴下成长、成熟,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模样,让我们也更成熟、更老化,彼此之间形成了一种叫作亲情的依恋。但依恋不应是羁绊,她终究要走向独立自强,我们也终究会老朽,老成一种怀念和忘却。
二〇一八年六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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